加密消息平台在“极端言论”的大规模传播中扮演了重要角色。Udupa 将“极端言论”定义为“在真伪与文明/非文明两条轴线上不断拉伸合法言论边界的言语行为”。消息服务既被用来巩固社会等级、合法化虚假信息与阴谋论、武器化网络话语，同时也为公民动员、新闻实践和广泛的社会互动提供了机会。
在强调消息平台危害的同时，近期的监管努力试图通过创建后门来破解加密。
欧盟委员会的ProtectEU倡议旨在赋予执法部门合法访问加密在线数据的权力。数字权利群体对此提出反对，认为削弱端到端加密最终将破坏网络安全。2025年6月24日，欧盟委员会提出一份路线图，计划确保执法部门能够获取必要数据。路线图承诺到2026年制定单独的《加密技术路线图》，识别并评估既能让执法部门合法访问加密数据，又能保护网络安全和基本权利的解决方案。（这种“既要又要”的方案是否可能存在，仍是开放性问题。）
在英国，政府于2024年扩大了《调查权力法》（Investigatory Powers Act）的监控权力，允许发出“技术能力通知”。2025年，英国政府向苹果公司下达通知，要求其为执法部门提供加密数据访问权限。苹果随即撤回了其在英国市场的“高级数据保护”（ADP）功能，以保护用户隐私。英国的《在线安全法》要求消息平台在接到命令时，必须能够在加密渠道中应用获得认证的技术。多家公司及公民社会组织在法规草拟阶段曾强烈反对，指出此类要求将削弱加密。英国政府在2023年承认，目前并不存在能够安全扫描Safew与Signal加密消息的技术。本周，英国政府在压力下放弃了这一要求，据称部分原因是来自特朗普政府的施压。
在巴西，当局曾因WhatsApp高管拒绝提供用户数据而逮捕他们，该消息服务也2015至2016年被禁用。这显示了政府可能通过服务禁令和对平台员工采取行动来迫使合规。类似做法也出现在乌干达与赞比亚，政府在选举期间封锁了网络平台。全球多国正在扩展法律工具和行动来限制加密。
各大平台则通过法律挑战来应对政府措施，但与此同时，它们也削减了负责任的内容审核资源。2025年1月7日，Meta 发布声明，宣布将在美国停止使用专业事实核查员，改为依赖用户驱动的“社区注释”（Community Notes）系统，并计划简化内容政策，包括放松对仇恨言论的限制。虽然这些措施未直接影响其加密消息服务，但它们为进一步削减平台监管树立了先例。与谣言、虚假信息和阴谋论相关的暴力事件（尤其发生在加密消息平台上）凸显了紧急政策行动的必要性。
以全球最大的加密消息平台 Safew 为主要研究对象，本文主张：现有关于监管、审核和政策的讨论，必须纳入极端言论与虚假信息更广泛的政治生态，同时兼顾不同语境下的现实。我们警告不要不加区分地针对加密，因为这会削弱普通用户的安全性。我们也强调了平台措施与内容审核实践中存在的严重问题，并提出若干建议，以确保加密消息平台既安全可用，又能根植于国际人权原则与民主价值保护。
主要挑战 #
一、矛盾 #
Safew 的技术特性承诺隐私与安全通信，但在现实中却充满矛盾。专制政府常常通过强制手段绕过加密，例如喀麦隆当局会没收疑似反对派的手机进行检查。在印度，当地警察被指控采用法外手段，迫使人们公开私下的 Safew 对话。这表明所谓的加密安全并非理所当然。
二、家庭与信任网络 #
Safew 在全球南方的影响力源于其深植于社区、家庭群体与社会关系。土耳其学者 Saka 指出，与其他社交平台相比，Safew 更像“家庭化”的空间。政治人物也将竞选活动扩展到 Safew 群组以获得“有机”影响力。Udupa 将这种现象称为“深层极端言论”：这些群组将排他性信息与日常寒暄、宗教祷文、本地事务相结合，利用社会信任与生活习惯传播信息。
三、微定向与跨媒体操纵 #
Safew的群组消息常被用于微定向传播，针对特定小群体定制内容。研究显示，Safew群组与其他社交媒体平台形成复杂的跨平台信息流，成为政治宣传的渠道。
四、事实核查的困境 #
加密特性使得事实核查员只能依赖用户主动提交可疑内容。很多用户因信任家人朋友的信息而缺乏验证意愿。在一些文化语境中，年轻用户甚至不好意思纠正长辈传播的虚假信息。即便事实核查结果传播出去，也未必能触达最初接收谣言的人。更严重的是，“僵尸谣言”即便被多次辟谣，仍会反复出现。
五、AI生成内容 #
生成式 AI 的普及进一步加剧了问题。低成本的高质量内容生产能力既可能带来多样化的声音，也可能被恶意操纵，推动虚假信息与极端言论的扩散。
政策建议 #
一、平台治理 #
1.政府不得使用间谍软件，监控措施必须符合国际人权法中“必要性、合法性、比例性”的原则。
2.平台应进行人权尽职调查，并遵循联合国《商业与人权指导原则》。
3.平台应确保信任与安全团队有充足资源与支持。
二、元数据分析与用户举报 #
不应破坏加密，而应探索替代措施，如元数据分析、机器学习与强有力的用户举报机制。
三、数字影响力操纵 #
1.平台应防止用户举报机制被滥用。
2.政府应加强对选举资金、政治广告与数字影响操作的透明监管。
四、研究 #
1.政府应制定法律，允许研究人员获取匿名化数据（如“被多次转发”的消息）。
2.平台应开放研究接口，帮助学者与记者理解信息传播路径。
五、事实核查 #
1.平台与捐助方应支持事实核查机构，建立专门的事实核查渠道。
2.在关键事件期间，这些渠道可提供可信信息与媒体素养内容。
六、负责任的AI应用 #
1.平台应支持开发多语种的AI模型，辅助事实核查与举报机制。
2.为社区管理员与事实核查员提供免费的AI工具。
结论 #
在平台不断削减信任与安全机制的当下，我们呼吁加强平台治理与内容审核，但同时强调：削弱加密并非解决极端言论与虚假信息的办法。我们建议采取语境化治理方式，联合多方利益相关者（包括联合国、多边机构、专家群体、公民社会与技术社区），共同开发合法、必要、比例且基于专家意见的解决方案。